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碎裂的光芒,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我,像是在探问,又像是震惊之后回不过神。
那个孩子……是……为了我?
为了……我?
为了我!
……
瞬间——
误诊!血癌!骨髓移植!姜生!孩子……这一串关键词,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流蹿,联成线索,联成一段真相。
我望着凉生,在他那不敢相信的眼神里,往事一幕幕重现——那些屈辱!那些无助!那些掩饰不住的伤口!仿佛就在昨日,它们狰狞地露出鲜血一样的颜色,冲我微笑。我整个人几乎崩溃,哭着转身,推开那些保镖,掩面企图逃离小鱼山这处伤心地,却被绊倒在原地,只能抱着膝盖放声哭泣。
……
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凉生从地上挣扎着起来,他擦掉嘴角的血迹,放慢着脚步,迟疑着,缓缓地走来。仿佛每一步,都是一种惊扰,仿佛每一步,都抵足在刀尖之上。
我缓缓地抬起头,泪眼蒙眬中,是他苍白而温柔的面容,他眉宇间纠结着浓浓的心疼,却强压在眼底,不肯过多暴露。
他走到我身边,看着我满脸的泪水,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,似乎是想要为我擦去眼泪,然而他的余光扫向了身边的天佑,却最终没有举起。
那一刻,他的心中似乎是有万语千言,可是在他认定的那个属于我的男人面前,却只能无望地站在我的对面,无法拥抱,也无法安慰。
仿佛多一厘米的靠近,便会扰乱了分寸。
仿佛多一分的肢体的温柔,便会让那些隐忍崩裂。
最终,他开口,清冷的声音里满是疼惜,几乎忍泪,为什么,要这么傻?
他这句话出口,我的眼泪更溃不成军。那时那刻,我多么想自己能多一份执拗,多一份不管不顾,哭倒在眼前男子的怀里。
那是我梦想了一生的怀抱,那是唯一能给我安慰的肩膀。
可是,我却,不能。
凉生几乎是僵硬地站在我的面前,不能进,也无从退。
仿佛进一步,便会是一场万劫不复。
他似乎是控制了很久,才终于缓缓地开口,那么艰难,他说,姜生,你可知道,你打掉的那个孩子,是程家……未来的继承人,天佑他……确实很难接受。你要理解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痛苦。
他几乎是支离破碎地说出了这番话。
我抬头,警惕地看着他,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,他的下一句话里,随时会出现一把锋利的刀,刺穿我整个心脏。
果然,他说了。
他说,姜生,你如果放不下他,就别总是那么倔强。说到这里,他自己仿佛也被刺痛了,声音有些抖,但还是说了下去,姜生,你老大不小的人了,怎么能不知道?做这种人家的女朋友,将来还要做人家的……妻子,你要懂得退让,懂得认错……如果,你开不了口,我,替你,去跟他说。我替你去跟他,认错……
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凉生,久久回不过神!
突然,我笑了,喉头间似乎有种血涌的腥甜的味道,散在我的嘴角,却是笑靥如花。我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,笑到噙泪,指着不远处的程天佑,对凉生吼,是啊!我爱天佑!我放不下他!他就在我的心里,长了根!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他!每日每夜都想告诉他,我爱他!我爱他!我爱他!爱到我说不出口!爱到我变成了哑巴!爱到只能把他一辈子放在心底!爱到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他!永远只能他在世界的这一头,我却只能在世界的另一头!爱到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他!呵呵!凉生,我爱他!怎么办?你帮我!你教教我!怎么办?!
那一刻,我被凉生的话刺激得像是中了魔障,再也不能像一台精准的电脑一样控制自己对感情的收放了,只能像天下所有被伤了心的女子,对着自己深爱的男子,说着倔强而口不对心的话。
不疯魔,不成活。
凉生愣了愣,突然,也笑了,眼里涌动着莹莹的光,他看了天佑一眼,又看着我,说,你若能早对他这么说,他又怎么舍得生你的气,和你分开?
我也笑着说,是啊,他又怎么舍得?我说,哥,你去告诉他,我舍不得他,你去求他,让他不要离开我,你去啊!
可是话说完了,我却后悔极了。
凉生像被推上了悬崖,他看着我,又回头看着天佑,最终,他声音泛着苦涩,说,天佑,姜生……她太年轻,你忘记她的这些不好吧!
天佑闻言哈哈大笑,双目血红,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,只能不住地大笑,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无限悲凉。那座隐忍的火山,像是会随时爆发,又像会随时消亡。他悲苦无奈地摇着头,喃喃,姜生,姜生……
他咬牙切齿地喃喃着我的名字,却说不出话。
可是,我能知道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。他一定是想说,姜生,姜生,你,真狠!你唤着我的名字,却诉说着对另一个男人的深爱!
姜生!
姜生!
……
圣诞节,小鱼山,野木荒凉,我和凉生,像是充满警惕的刺猬,带着伪装的面具,彼此给彼此捅着刀子,而天佑,却像一个无辜的道具,悲愤而绝望。
就跟华山论剑似的,看谁先砍死谁,看谁先崩溃。
只见硝烟,不见泪光。
此种滋味,真真爽到骨头里!
呵呵。
是不是,只有更狠一些,才能更疼?
疼到忘了你,忘了爱。
我们三个人矗立在原地。
寒风漫天,太阳也躲开了。
圣诞的天空,飘起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。
两个站在误会彼岸的男子,一场嗜血悲绝的战役。
众人皆纠结于彼此心底不肯提及的秘密真相。
那些保镖们一下子看爽了,往日都是他们奋战在肉搏第一线,现如今他们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站着,看着程家的两位少主人在肉搏,肉搏完了,还赠送年度感情大戏,奸情四射,狗血淋漓,而且门票全免,环境也优雅。
直到程天恩到来,他们才诚惶诚恐地散开。
天恩一下车,看到我们三人的狼狈,先是吃了一惊,接着轮椅飞转,走上前来,眉眼间全是关心,说,你们……你们这是,怎么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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