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正阳出门找到白蚁, 与他说了江月的提议。
白蚁先是愣了一下, 随即眉头紧皱, 连珠炮一般问道：“这是你们连长的意思？是她这么让你和我说的？她人呢？怎么不自己来找我？”
许正阳回头看了一眼，替江月解释道：“她说她有点儿累, 想一个人待一会儿，这两天……”
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，白蚁扭头就往帐篷里去，都不给他阻拦的机会。
白蚁掀开帘子进门, 看见江月胳膊肘撑着桌面，手背扶着额头，闭着眼, 不知是在打盹儿，还是在思虑着什么。他脚步顿了一下，放轻了动作, 拉开椅子坐到江月对面, 轻咳了一声。
许正阳追过来, 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, 站在门口没进来。
江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，眼皮都没撩一下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不怎么样！”白蚁的声音淡淡的。
“给便宜都不占，不像是你的作风啊。”江月的声音比白蚁更加平静无澜。
“便宜？”白蚁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一般仔细打量着江月，似有所思。好一会儿, 他冷哼一声, 不悦道：“只怕你不是让我占便宜, 是让我替你顶雷、蹚浑水呢吧！”
听他这么说, 江月抬头挺腰坐直了身体，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：“这话又是怎么说的？我好心好意，怎么到你这儿就想成了这样？”
白蚁目光微凝，如同一把锐利的剑，直直刺向江月：“江月，我知道你心里有数，别揣着明白装糊涂。”
“为什么是我揣着明白装糊涂，而不是你想得太多了呢？”江月八风不动，接着跟白蚁太极推手。
许正阳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，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。这几天，他没少见这两人插科打诨，很多时候，话锋比现在不知要激烈多少，他都能听出是在互相开玩笑，并没有这种心惊肉跳感觉。他忽然间明白过来，两人此刻竟是真正在进行交锋。
为什么？是因为连长的提议？
他越发困惑不解。在他看来，那个提议只要能得到上级的批准，不失为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。怎么他们两个人就争执起来了呢？
就他脑子里这么一闪念的工夫，便听见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，杯盖“当啷”一声掉在桌面上。
白蚁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，身体前倾：“江月，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是聪明人。”
“张副队，消消气。”江月反而笑了。她这还是第一次，以非调侃的语气喊出这个称呼。
“你说的对，这世上聪明人多了去了。”江月赞同地点点头，“不然，你怎么会着急上火和我拍桌子瞪眼？”
“承认就好。”白蚁靠回椅子上，声音也和缓下来，“我明白和你说，这事儿不成，别拉我下水。”
“真不成？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？”江月脸上的微笑一点儿不动，试探着反问，“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，直接走人不就行了？”
“没有商量的余地！”白蚁的回答斩钉截铁，“我找你，纯粹是出于咱们两的私人交情，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。我这就走！”
说着，他站了起来，毫不犹豫地转身。
“行吧。”江月轻叹一声，不紧不慢，“那我只能回去，再多跑一趟军区，直接找张参谋长说，让他直接给你们侦察大队下命令了。”
白蚁的脚步骤然间停了下来。他猛然回过头，看着江月的目光犹疑不定。江月见状，悠然地补充道：“我记得，你们侦察大队组建的时候，为表重视，大队长一职是由军区参谋部的……”
正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，她又仿佛故意吊人胃口般停住了。只是，不管是白蚁，还是门外的许正阳，不但不觉得她是故意卖关子，反而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。
尤其是许正阳，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以后，才发觉，就这么半分钟的工夫，他竟吓得出了满满一身的冷汗，连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。他已经隐约听出了点眉目，才这样打心底里感觉到震撼与恐惧。
“就你？”
短暂的震惊以后，白蚁很快平静下来：“一个小小的少校，还能直接找到参谋长说话？”
他虽然这么说，但脚下却像是扎了根似的，停在原地不动弹。江月了悟：“我听说，你们大队长在南疆的时候作战相当英勇，不但屡立战功，还替当时一位亲临第一线视察的意味首长挡过一颗子弹。若不是他心脏的位置比常人偏了一点儿，那颗子弹就能要了他的命。”
这件事当然算不得绝密，但流传的范围却很有限，个中细节就更不为外人所知。白蚁又想起一件事，起上次演习结束后，他开车送江月和石毅回102团时，江月正是被张参谋长命人叫走的。
他盯着江月的眼睛看了几秒钟，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，点了一支烟，紧皱着眉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江月走过来，从他的烟匣子里抢了一支，用他的打火机点燃，看着烟雾丝丝缕缕地上升。她半是劝说，半是提醒：“张副队，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清楚了。现在不是我有意想坑你下水，而是人家要拿251连做支点，你如果不帮着我把这个摊子给稳定住了，这把火早晚得烧到你的头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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